以今年稍早為例,Gucci推出不含動物成分的材質Demetra,該材質由Gucci自行研發,主要成分為viscose、來自可持續森林管理資源的木漿纖維、以及來自可再生資源的生物基PU組成,超過77%取材於植物,不僅號稱擁有皮革的柔軟與彈性,也突破過往環保材質不耐用、不易量產的難題,且Gucci亦保證未來將持續致力於Demetra材質的循環回收再利用。
作為《古馳平衡計畫》(Gucci Equilibrium)的一部分,Gucci於今年6月推出第一雙以Demetra環保材質製作的球鞋。photo: Gucci
同樣在今年,Hermès也攜手加州新創公司MycoWorks發展生質皮革,透過實驗室培養蘑菇根部的菌絲體,打造出類似皮革的材料Sylvania。據了解,Sylvania將首先嘗試用於Victoria系列包款,並將於2021年底問世。
更不用說素皮革的先行者Stella McCartney,她早在2017年就開始與一家位於舊金山地區的生物技術公司Bolt Threads合作,發展蘑菇菌絲皮革Mylo,且除運用於Mylo Falabella手袋外,也於今年首度應用於服裝。
Stella McCartney首件蘑菇衣,以環保尼龍為底,貼合蘑菇皮革,結合運動主義與未來風格。source: Stella McCartney
可見,生質皮革的產業鏈正在成形,Infinitum Global分析師更預測,全球對純素皮革的需求將持續以每年49.9%的速度增長,到2025年將達到896億美元。
生質皮革下隱藏的合成物質
然而,植物性材料並不代表就是永續或可生物分解。
雖然植物基的生質皮革(vegan leather,非動物來源)免除了鞣製過程使用的有毒化學物質,以及動物畜養時大量產生的二氧化碳、甲烷,從而減少了總體污染。但隱藏在層層植物來源之間的,很可能是合成物質,也就是說,目前這些以蘑菇(尤指蘑菇根部的菌絲體)、鳳梨葉等食物或農業廢棄物為原料的紡織品,也許並非如你我想像的那麼純素環保。
生物基材料通常不會完全去除合成材料,尤其現在開發仍處於起步階段,為了接合穩固,生物基材料往往會使用溶劑、塗層或塑化劑,而這些,就成了材料裡「隱藏的合成物質」,也是未來環保素材尚待解決的課題。
soure: adidas
目前,光是鑽研於蘑菇製「類皮革」新創業者,目前就有Bolk Threads、Ecovative、MycoWorks、Amadou Leathe等多家公司。
其他還有使用農業廢棄物鳳梨葉的Piñatex,其將萃取後的鳳梨葉纖維與以玉米為材質的PLA高分子聚乳酸生質材料混合,加工製成無紡布。Piñatex可以著色印染,熱壓金箔,也可以水性PU塗佈增加強度。
Vegea取材葡萄釀酒後留下的酒渣(葡萄皮、葡萄籽和莖稈殘渣),將之磨成糊狀,塗在紡織薄布上,讓酒渣中的纖維與天然油脂有效結合,製成一種具有皮革質感的純植物環保皮革。
Frumat的AppleSkin也是一種生物基皮革,取材榨汁後的果肉,將磨成粉的蘋果纖維(大約佔20-30%)與顏料、粘合劑、PU混合,並鋪在T/C布料上,直到它凝固成類似皮革的材料。
Desserto則是採用磨碎精製的仙人掌粉末與其他化學成份結合(不含有毒化學品、塑化劑和PVC),進一步將仙人掌的植物性蛋白質固化,創造出多種顏色、厚度、質感的素皮革。
的確,向自然取材,是目前材料學的大趨勢,歐美的紡織時尚學院莫不以此為主題,嘗試各方面的探索。藉由仿生學,我們現在已經找到能像肌膚一樣伸展的彈性蛋白,或是以蜂巢為靈感的防水物質。
例如,獲得2020 H&M全球變革大獎第二名的Werewool公司,也是這領域的佼佼者。該公司從DNA基因編程著手,模仿生物體內蛋白質的機能及特質,打造擁有自然色彩、伸縮性及其他特色的Feature Fibres。
Werewool從Discosoma Coral(蕈菇珊瑚)中找到一種名為RFP的蛋白質,無需加工染色即可以產生自然的螢光粉紅。photo: Werewool
此外,碳捕捉技術也是一大重點。加州生技公司Newlight Technologies旗下的時尚配件品牌Covalent,就是使用新生物材質AirCarbon製作眼鏡、袋包。AirCarbon是一種由微生物生產的PHB聚酯類聚合物(polyhydroxybutyrate),這些微生物以空氣和溫室氣體為食,或是消化農場、垃圾掩埋場及工業加工過程產生的過量甲烷,因此被Carbon Trust認證為“負碳材質”。
不僅如此,Covalent在今年初更結合區塊鏈技術,每件產品上都印有一個專屬的12位的數字編碼,以幫助消費者了解並追蹤時尚飾品的供應鏈和碳足跡。
碳零尚在初始階段,革新仍須努力
但是這些解決之道依舊未能完全去除合成物質,很可能還存有微量。以Covalent的太陽眼鏡為例,它的樹脂成分就很透明化:含有78% AirCarbon、10% 生質性的天然乾橡膠、12%的合成材料;而它的素皮革袋子則含51% AirCarbon、14%生質性材料、35%合成EVA。
根據德國Filk Freiberg Institute研究人員最近的一項研究,這類以廢棄植材堆疊的素皮革,在接受熱脫附篩選過程時,會排放揮發性有機化合物。此外更在部分號稱環保素皮革中發現微量限用物質,包括丁酮肟(通常用在油漆內作為抗結皮劑),不過已遭出品公司駁斥。
一些科學家認為,如果品牌在行銷時斷章取義或省略提及這些化學物質的存在,常常會讓消費者有一種從未聽過的神奇未來材料的錯覺,但為了急於推出解決方法,選擇掩蓋部分真相,最終只是在幫創新的倒忙。
就像Vegan leather,它絕對是animal friendly,但不保證eco-friendly。諸如碳捕捉、碳中和等名詞同樣存在誤用的危險性,如果定義不正確,就無法對我們的地球產生真正的幫助。
合成塑膠仍然存在許多新材料中,離真正的生物分解性尚有段距離,碳零的目標在業界仍處於初始努力階段。
值得慶幸的是,科技的持續進步為我們帶來希望,例如可持續材料科技創業公司 Natural Fiber Welding,最近推出100% 天然、可生物降解的植物基皮革,以熔接方式製作不含塑膠的“植物皮革”,並獲成分美國農業部 BioPreferred認證,成分包括木、椰子、植物油和天然橡膠等。
6876KM除展出紐約FIT師生與幾內亞婦女合作的作品,也歸納出一冊植物染色色卡
並不是所有新的事物,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法。有時候,我們也可以回頭看看前人的智慧。
研究生質性材料的紐約FIT時尚設計學院教授Theanne Schiros認為,「你不一定要去創造新材料,才能做到循環經濟。」她和There Is No Limit基金會(聚焦原住民工匠的平等、宣揚及支持的組織)的創辦人Mariama Camara聯手開創一個計畫,將FIT的師生與西非一個超過300名工匠的社區連結起來,旨在透過紡織藝術、教育及企業精神打造一個包容、永續發展的可行模式,同時宣揚這些原本就長於自然材質創新的工匠。
計畫的成果是一個虛擬展覽《6876KM》,6876公里是紐約曼哈頓成衣區到幾內亞Kindia市女子扎染工作坊的距離。展覽於四月底在6876KM.com上線,展出自然材質、零廢棄物的系列,以合作方式共同探詢可持續發展模式,包括天然染料與傳統蠟染和紮染技術的結合。
只要有畜牧業,就有皮革
植物性材料的生產規模尚未達到足以應付需求的程度。紐約創新企業Ecovative的AirMycelium(蘑菇根製的類皮革)年產能是10萬磅,遠低於市場所需。不過,隨著消費者對動物福祉的意識覺醒(尤其在亞太地區),“零残忍”(Cruelty Free)的植物性皮革產業估計於2025年時規模將達896億美元。
但在這一片創新的興奮之中,卻有一些科學家提出有趣的相反觀點,認為這股植物性材料的創新,完全未考慮現有生皮和皮革產業的社會與經濟存在價值。尤其弔詭的是,只要人們吃肉、喝動物奶,畜牧業就會存在,就有皮革產品伴隨產出。所以,正確的問題也許應該是:如何以更永續透明的正確方式來生產皮革,而不是燒掉它們。
義大利皮革廠就一直為該產業的完全循環性發聲,因為真皮皮革是農工產業的副產品,是完全有機的。產業工會一直在遊說政府立法規定「皮革」名詞的使用,不能用於非動物性材質,包括植物性皮革在內。
澳洲專精全球永續問題的諮詢公司Epic Biodiversity與IUCN(國際自然保護聯盟)的科學家在一份四月的報告中,表達對奢華產業逐漸不使用非畜牧類動物皮革的關心。IUCN的蟒蛇專家認為,科學是我們解決問題最有力的依據。但科學的數據,可能和我們的直覺相反。奢華品牌在保育爬蟲類及牠們的棲息地方面扮演重要的角色,但一切仍應服膺科學與生態研究,而非一時話題,任何影響生台平衡的舉動,都可能會冒著打破世界各地保育管理系統的風險。
我們所期待的,是一個自然循環、生生不息的地球。所以我們關注的焦點也許更應該放在:如何利用地球有限的資源(而非無盡的豪奪)。
以皮製品起家的Mulberry為例,最近該公司公開聲明將建立再生農場,以再生農業技術,包括輪牧以保持土壤健康,使土壤儲存更多的碳。同時建構高度當地化、透明可追溯的供應鏈,所有工廠除取得環保認證,也致力於植物鞣製技術的研發,並將於2021年推出首個“從農場到成品”的英國包袋。
同時盡量延長每個產品的生命週期,除提供的修復服務(目前每年修復一萬個皮包),同時也設置了一個新的轉售平臺Mulberry Exchange,以確保優質的二手皮製品可以持續在市場上流通。至於無法維修的產品,則納入廢物回收計劃,讓它轉化為能源,再生循環。
此外,如芬蘭永續纖維生產商Spinnova以回收皮革廢料製成纖維等的新發明,也顯示了進一步延長皮革壽命的可能性。